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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開封的飲食圈像一個武林,各種傳說和門派、傳統與沒落、現代與奇觀在其中交替出現【火鍋底料哪里有批發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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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。決定來開封之前,我曾向餐飲業的朋友打聽北方哪里的美食最常被忽略,在討論過東北、內蒙古和京津冀一帶之后,老廚師們紛紛推薦“去河南”,年輕的廚師也說那里有北方最獨特的官府菜和夜市,這些特色菜塑造了和我們熟悉的城市不同的飲食習慣,并且,那些流傳了許久的菜式,也始終走不出所謂的“中原地區”。
     
    傳說中的開封菜
     
    陳家菜掌門人陳長安
     
    陳家菜
    陰雨天剛過,開封市就呈現出蒸鍋內一樣的悶熱天氣。中午時分,我和攝影師老于騎車穿行城市,行至東郊,路過一片低矮的舊工廠宿舍小樓,狹長的小巷被零售攤鋪擠得滿滿當當,電動車的喇叭、孩子的喊叫和犬吠聲不絕于耳,呈現出一派90年代的市井景象。路過區衛生所時,老于拿出手機看了下定位,說到了。我順著他駐足的方向看去,這是一座典型的北方式獨門獨院,內部建起的二層小樓已和周圍無異,直到聽到窗戶里傳來炒勺敲打鍋灶的聲音和油煙機的轟鳴,我才確定就是這里。
     
    走進那個敞開門的院子,便會看到一個匾額,上書“陳長安工作室”,河南人喜好書畫,幾個字寫得頗有氣勢。院子里擺放的是尋常人家種的花草,籠子里一只小貓喵喵叫個不停,再往里走,便會看到幾戶住家,透出一種親切,由門口晾衣竿上懸掛的廚師服,便可推斷出陳師傅就住在這里。有小廚師正巧從側面的廚房走出來,看到我們,便指引著我們向內而行,不出幾步便走到了餐廳內部。
     
    說是餐廳,其實也不是餐廳。其一,陳家幾年前就把這里改為私廚,在看似落寞的周遭環境中,顯出別致的孤獨感。隱蔽性是私廚的特性,大隱隱于市,為的就是尋味的樂趣;其二,陳長安想突出“家”的感覺,三個包廂錯落有致,內飾、書畫、獎狀、獎章,陳列于柜子上,側面的墻上還畫著招牌菜“套四寶”的歷史典故和制作方法,這是開封餐廳里看不到的景象。
     
    傳說中的開封菜
     
    套四寶
     
    傳說中的開封菜
     
    套四寶所用的原材料
     
    陳家菜是為數不多能流傳于外地餐飲圈的“開封傳奇”,幾年前《舌尖上的中國》專門拍攝了他家雞、鴨、鴿、鵪鶉層層相套的傳統豫菜“套四寶”。那時,第五代傳人陳偉已經帶著家人去了鄭州,陳偉的叔叔陳長安,陳家的第四代,仍舊留在開封,堅守著這里的老宅子和屬于他的豫菜故事。
     
    門簾一掀,陳老爺子叼著細中華走了進來,白色的廚師服洗得干凈如新,上面印著國旗和自己的名字。他的氣色不賴,腰背有些彎曲,這是在廚房常年工作留下的老疾。他不停地讓煙,并且自己一根接一根地抽著。他逢人只說河南話,遇到聽不懂的詞,也能說上幾句標準的普通話,可話鋒一轉,又換成了滔滔不絕的河南話。
     
    陳家菜的歷史要上溯到120年前,1901年慈禧和光緒議和后繞道回京,美名曰“西狩”,路過河南時,當地官府指派“名廚三祥”之一的陳永祥等人操辦御膳,這頓返京前的大餐讓慈禧對陳永祥印象極為深刻,停駐開封行宮時,慈禧想過個生日,陳大廚又奉旨操辦了老佛爺的萬壽宴,除了菜單上硬性規定的菜式之外,他還額外制作了數十道豫菜錦上添花,其中的套四寶、燒臆子、糖醋熘魚、琥珀紅果均流傳至今。陳長安慢條斯理、一本正經地講著家史,只有說到做菜的時候,方才露出一絲笑容。
     
    自從創立了陳家菜后,一家人便開始了圍著灶臺的營生。陳振聲接過父輩的炒勺,20多歲便成了烹飪“名角兒”,在河南省政府任主廚。令陳長安印象深刻的是他做的“全羊席”,由一只羊衍生出的128道菜均被起了雅致的名字,比如“聽風”“水戰楊腰”“觀寶珠”等。可隨著開封的淪陷,前人的技藝也逐漸消失,一直到1949年后,陳長安的父輩陳景和、陳景斌和陳景望“一門三雄”的接班,才讓豫菜、官府菜一點點復興起來。
     
    70年代末,豫菜稱霸。由于豫菜歷史悠久,融匯、中庸,且不像多數菜系偏好某種口味,因此精通豫菜的廚師,頗受歡迎。陳長安從開封技校畢業后,進入江蘇商專烹飪系深造,成為了河南省第一位烹飪專業大學生,隨后還蟬聯第二屆、第三屆全國烹飪大賽金牌。在川、蘇、魯、粵等眾多菜系的融合下,他開始鉆研“仿宋菜”——用古法烹制當代豫菜。
     
    說到自己時,陳老顯得有些靦腆。“多說無益,舌頭自會分辨。”他說,“你們大老遠來了,就要嘗嘗我家的菜。”說完,陳長安把煙一掐,抬屁股起身向廚房走去。陳家菜的廚房不算大,分為內外兩個部分,外間主要操作涼菜和裝盤,煎炒烹炸都在里間。推去油瓶,操作臺就成了白案,17歲和19歲的徒孫二人剛剛畢業,正在廚房里手忙腳亂地幫師爺整理食材。“我們畢了業就來這兒幫忙了,覺得中餐的門道比西餐多太多了。”其中一位剛說完,看到師爺進了門,便繼續操弄起手里的活計。
     
    “制作套四寶需要至少6個小時的時間。”陳師傅一句話,午飯變成了晚飯。雞、鴨、鴿、鵪鶉此時早已經被規規矩矩地擺在臺面上,形成陣列,陳長安手持小刀,直插禽頸,依次豁開小口,刀刃在肉身里不停旋轉、翻轉,偶爾遇到筋骨,就給肉體做個轉身,遇到翅、腿等部位,他又放慢了動作,輕盈得像鐘表匠一樣精細切割,約莫有半個小時的時間,四只大小不一的禽鳥被去光了骨架,有的地方皮薄如紙,卻個個原形不變,充氣灌水都不漏。
     
    剔骨后陳師傅準備將四禽身套身、腿套腿,鵪鶉入鴿,再入雞,最后入鴨,內層填進海參丁、香菇絲和玉蘭片,肉皮拉上,嚴絲合縫,不像剛脫骨后軟趴趴的樣子,又挺立了起來。陳老將套好的鴨子放入籠屜,點火,蓋上蓋子一氣呵成。我原本以為工作暫定了,陳師傅這才收拾起骨頭,說道:“這道菜的點睛是湯。”隨后,他用禽骨、火腿丁、蔥、姜吊起湯。隨著時間的推進,湯也越發濃稠,溢出清香,我的肚子也在熱氣中咕嚕嚕地響個不停。白瓷湯盆,是套四寶的出品容器,浮于湯中的全鴨上,點綴著香菇和枸杞。在上桌前,陳師傅端著鍋,將一注白湯傾斜而下,那鴨皮在經過了四個半小時的蒸制后,竟然還禁得住滾湯,毫無破綻,牢牢地嵌入肉中。
     
    幾筷子涼菜清口,上菜了。禽香直撲鼻洞,令人食指大動,一筷子夾下去,就能分開皮肉,露出鴨子淡紅色的纖維,連皮帶肉吃上一口,能感到一種原始野性的味道,混著的四種禽類的風味,毫不違和。雞肉在其中的表現最為突出,鮮嫩的白肉,充斥著鴨油和野味的濃香,由于整個烹飪過程中雞肉都不接觸空氣的緣故,在慢熱、慢涼之間,雞肉的嫩度和韌度,都保持得恰到好處;鴿子和鵪鶉都喪失了原先的野味,在干料和鍋氣的浸透中,呈現出一種膏狀,這種凝結的肉干是來自肉套內部的壓力,吃起來非常別致;海參丁、香菇絲和玉蘭片幾乎爛在肉中,使整道菜回味綿長。
     
    四種禽類加在一起足有四五斤之多,我和老于根本吃不完,陳長安就在一旁看著,等我們實在下不動筷子了,陳老又站起來走進廚房,用河南話說,再試試鯉魚焙面。這是令很多人慕名而來的一道菜,和套四寶一樣,它也是豫菜的象征。往年做這道菜,必用金鱗赤尾的黃河鯉魚,而今休漁加上疫情的關系,很難買到真正的黃河鯉魚了。陳師傅拎著一條快兩斤重的肥鯉魚說,這夠你們吃了吧?不等我們作答,他便揮刀收拾起來。
     
    刮鱗去內臟,不在話下,待魚處理干凈之后,陳師傅在魚身上打刀花,然后擦干表面的水分,直接把魚放到溫油里浸炸。這種低溫慢炸,也叫“軟溜”,是陳師傅造出來的專業術語,他說軟溜的魚肉表皮微微脆,鎖住了里面的水分,吃起來會更嫩,他又說道:“你覺得松鼠鱖魚又如何呢,那魚炸得焦酥,還能嘗出多少魚的味道?”
     
    傳說中的開封菜
     
    百年陳家菜的黃河鯉魚焙面
     
    炸好之后,陳師傅把魚撈出來放在盤中,躺著的魚,開始自行冷卻、控油。接下來他燒的一鍋酸甜的糖醋汁,不知道用了什么了不得的配方,汁成橘紅色,晶瑩剔透,如琥珀,看起來充滿食欲,用筷子一挑,仿佛能夾起來一樣。此時,陳師傅的徒孫已經將面抻好,根根細如發絲,在飄浮的面粉中,如白色霧簾。他挑著面條,放入油鍋,不過幾秒,剛才那縷白色的煙霧便不見了,撈出來的是一根根金黃色的絲條,如線、如絲,看起來還挺有彈性。魚、汁和面的組合,幾乎無人能抗拒,甜和咸構成兩個不同的層次,軟和脆,干和濕,營造出口舌之中的兩種境遇,不一會兒,我和老于便把盤中的魚和面消滅干凈了。陳師傅坐在一旁叼著煙,露出神秘的笑。“我的做法和《東京夢華錄》基本一樣,用坡刀把魚的兩面切成瓦壟花紋,但是沒有炸透,芡汁的顏色是后來我家獨創的,這種棗紅色看起來比西紅柿的那種紅更能促進食欲,橘色有點像中原的顏色。”陳師傅說,“河南講究吃細面,細面龍須,有吉相,當年慈禧吃這道菜的時候還沒有焙面,已經‘膳后忘返’,后來隨行太監還寫了一聯‘熘魚出何處,中原古汴梁’。”
     
    因東京汴梁就在開封,所以陳家人也喜歡專研仿宋菜,他覺得這是一種飲食的趣味,也是開封人的驕傲。幾年前,侄子陳偉和他一起制作了傳統風味佳肴“麻腐”,這款用芝麻醬做成的豆腐,也出自《東京夢華錄》,雖然在過去的100年間,它已從人們的餐桌上淡出,但是陳師傅仍舊認為,這道香而不膩的菜,代表著一種情懷。
     
    陳長安至今“見人下菜碟”,他的私廚里沒有菜單,前來的客人自然聽命安排,除了蓮花鴨簽、一品梅花參、燒廣肚、賽鮑魚等傳統菜品,如今陳師傅也加了澳洲龍蝦球等新菜式,1000元一桌的菜在當地不算便宜,但是他覺得來這里吃飯的“一日三席”,自然能品嘗到經典和傳奇。
     
    豫菜雖然成名很早,卻沒算成一大菜系,陳長安覺得有些無奈。臨行前,陳師傅問我,你知道北京烤鴨是哪里的菜品?我好奇地問,難道不是北京的嗎?他搖搖頭,是開封的,說罷,又點上一根華子,欲言又止的樣子,然后深吸一口,吐出一口濃煙。
     
    傳說中的開封菜
     
    邢家鍋貼的主廚正在制作炒紅薯
     
    大酒樓
    在開封,當有人說起大酒樓時,本地人想到的不是一種餐廳的類型或是規格,而是兩家具體的餐廳,開封第一樓和又一新飯店。這兩家餐廳相隔不遠,中間一條馬路像是楚河漢界,讓它們涇渭分明。
     
    “開封第一樓”是中華老字號,是百年老店,以小籠包子而聞名,來到開封的人,大多會慕名而來,品嘗這種薄皮大餡、灌湯流油、軟嫩鮮香、肥而不膩的包子。“提起像燈籠,放下像菊花。”這是開封人對包子的形容,雖然有點過了,但這曾被譽為“中州膳食一絕”的包子,口味著實不錯。
     
    小籠包原名灌湯包子,店主聲稱《東京夢華錄》也記載過。早在北宋時期,東京汴梁就有“王樓”出售“山洞梅花包子”,此后朝代更迭,南遷到臨安的居民帶著當時的包子,走進杭州人的生活。如今江浙滬所售的無論生煎、蟹粉小籠,還是灌湯大包,都是市井小吃“灌漿饅頭”的后裔。
     
    提到開封的灌湯包子,當地人就會想到黃繼善,這位豫北滑縣黃家營人士,或許才是把包子做成宴席的伯樂。1922年,他家的包子因為緊鄰開封第一大菜館“又一村”而有了名氣,包子店門庭若市,于是就取了個名號“第一點心館”。在《隨園食單》中,點心就是面食的統稱,包含了面和包子等今人的主食。隨著小店遷入小樓,更名為“第一樓點心館”,清代名家祝洪元特意為此題匾。
     
    上世紀30年代,第一樓的廚師將大籠改成小籠,才標準化了這一命名——“小籠灌湯包子”。一籠15個,到今天的一籠10枚,包子越發精致,包子大師曹振杰曾把包子分為灌湯、魚仁、翡翠、雞丁、韭頭、蘑菇、南薺山楂、蝦仁、素餡、麻辣十大風味。開封包子不用籠布,夏荷冬松,蒸出的包子透著一股清香,清素雅潔,如今能吃到松針小籠包子和荷葉包子的地方不多了,只有國級貴賓前來,尚有口福。
     
    公私合營后,歷屆領導人都曾光顧過開封第一樓,因此“第一樓”的用料不敢馬虎。豬后腿,七分瘦三分肥,小磨香油和醬油、料酒摻和其中,剁肉要剁出馬蹄聲,路過后廚如臨馬廄。“拌餡是粗鄙的”,師傅說,打餡才能把肉糜做出風味,一塊肉最終成泥,扯長絲而不斷。所謂的湯,也和蘇杭不同,開封自古灌水,不為出油,只讓肉出汁,肉餡多了水分,自然上了勁兒。做餡的廚師像武林高手練習鐵砂掌,赤手攪拌,肉上足了勁兒,也吃進不少水,摸一摸這原料,像蝦滑一樣軟細、誘人,我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趕緊給它包到面里,放入蒸鍋。
     
    大師傅忙擺手稱:“不急,不急,急不得。”隨即帶我走進面案區,曾經的發、死混合面,如今全變成了死面、硬面,皮更薄,不掉底,對白案阿姨的技術要求不低。三次貼水,像三溫暖的浸浴,經過抻、搓、摔、拉、拽等一系列步驟之后,面如嬰臀一般光滑,充滿柔軟的筋絡。一兩五張皮,是永恒的參數,18到21個皺紋,是不變的執念,放進蒸鍋的包子,個個笑態可掬,如城樓上的孔明,泰然自若,等待著蒸汽的籠罩。
     
    開封人講究賊多,吃飯喝酒都一套套的,我夾起一枚剛出鍋的包子,有人跟著念“詩”,“提起一綹絲,放下一薄團,皮像菊花心,餡似玫瑰瓣”,頗有些尬意。不過吃上一口,豁然開朗,這包子皮比北京的薄,比蘇州的硬,比上海的勁,比西北的糯,咬出一個開口,熱氣熱湯一涌而出,灑了一身。
     
    如今在第一樓吃包子,還要點大菜,才算有排面。紫酥肉、炙子骨頭必不可少,明爐烤出的羊肋排,帶著一股鍋氣和炸燒味,果木燃燒之后產生的風味物質能鉆進骨頭縫,刷上甜面醬加白糖混合而成的醬料,帶出濃郁的農耕社會風土。傳宋徽宗生日曾用此菜下酒,后傳入臨安,就成了大排面的祖先。紫酥肉的味道,和羊肋排有點相似,硬肋經過煮、腌、蒸和反復炸制而成,本不相似的一個菜,最終還要卷上蔥段和面醬,河南人以此媲美北京烤鴨,也將這道菜稱為“賽烤鴨”。
     
    大酒樓2
    約莫100年前,“第一樓”蹭了“又一村”的名聲,這事兒“又一村”自然不會忘卻,如今,“又一村”早已改名“又一新”,或許也對往事絕口不提。走進二層的酒樓,就像走進了一家30年前的唐人街飯館,屋內簡單、整潔,墻上掛著名師、名廚、名菜、明星、名人的照片,各種師承、族譜、菜牌、獎狀,活像一個博物館。這個看起來有些過時的店,迎接的大多是老客人,他們偏好老的口味,所以這是又一新招攬客人的獨特姿態。
     
    從往來客人的口中便可得知,這家老店始建于光緒三十四年,從做揚州菜起家,經歷了水土不服倒閉后,嘗試著入鄉隨俗,借“柳暗花明又一村”而得名。《晚清宮廷生活見聞》就提到過“雅北飯莊”“又一村飯莊”“味莼樓”“小大飯莊”等八大名餐館,那時候,康有為曾特意前來品嘗“煎扒鯖魚頭尾”,借后漢時五侯烹食鯖魚的典故,揮毫題贈“味烹侯鯖”四個大字,余興未盡,又寫了一把折扇“海內存知己,小弟康有為”,贈與灶頭黃潤生。灶頭就是今天的主廚,不過令黃潤生得意的食客,遠不止康有為一人。李春芳為梅蘭芳精心制作的燕菜,開封鮮有人不曉,只是這燕菜究竟是燕窩還是洛陽水席中的牡丹燕菜,沒有人知道。改名“又一新”,是因為姬廷相、黃潤生帶著一眾廚師另起爐灶而改的新名,巧的是,開業后沒多久,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,頗具象征意義。陳長安的父親曾在此工作過,那段時間,溥儀也曾到訪過河南,呂長海為他制作了一道“香菇雞”,這道菜突然讓溥儀想到了宮里的菜肴,他說:“我一生不知吃過多少各種方法制作的雞,都沒有你做的味道鮮美。在我離開鄭州前,請你一定要再給我做一次。”
     
    如今的廚師長,曾經在第一樓工作,師承陳長安的徒弟,名叫趙建安。這個有些瘦小的開封人普通話說得很標準,對于菜單上的菜,和有關豫菜的種種傳說、本味也了如指掌。“好多開封菜都是在廚師學校就學過的。”他說,“本來都是幾家老店的特色菜,后來就成了教材。”當我問到為什么這些菜沒有走出開封的時候,他的回答很巧妙,可能人們覺得在開封吃最正宗吧。
     
    看很多人點煎扒鯖魚頭尾這道菜,我也禁不住試一下。這個鯖魚事實上是烏鯖,它是讓釣魚人最頭疼的品種之一,有人覺得這魚很聰明,于是河南廚師們就把這脂肪豐富的魚稱為“魚腦”。煎扒鯖魚頭尾的制作十分講究,先選擇五斤以上的肥嫩鯖魚,取其頭部和尾部二斤半重,剁成長塊,佐以蔥段、姜塊、冬筍塊等配料,用大火煎成柿黃色,然后把煎好的頭尾放入兌有作料的湯鍋內,武火扒制,文火收汁,待汁濃魚熟,色澤紅亮即成。
     
    煎扒鯖魚頭尾吃起來是酥軟的,介于紅燒和燉之間,肥美的鯖魚入口即化,有一種特殊的風味。之所以用煎扒,是因為收湯汁的火候要把握得精妙,火候過了,魚肉發苦,火候不到,生腥味重,只有把這濃郁的湯汁燒到“徹底散場”前關火,才能獲得獨一無二的梅納反應,即糖化。舉起筷子從魚身直插盤底,毫無阻隔,魚骨在烹制的過程中已經軟化,融合在肉里,吃下一塊,絲絲的湯汁掛在嘴上,回味無窮。“這道菜為什么只吃魚頭和魚尾?魚中段都去哪了呢?”我好奇地問道。趙大廚說:“滑魚片和瓦罐魚用的都是鯖魚肉,如果中段剩得太多,你可以來嘗嘗我們的員工餐。”
     
    又一新的黃燜魚采用的是黃河草魚和大鯽魚,這與路邊小館子里能吃到的“小白條”大相徑庭,趙師傅說:“小吃主要是喝湯,就饃,那么小的魚裹上面糊一炸就吃不到什么魚肉了,又一新的這道菜還是為了吃魚。”小魚換大魚,變換的不光是食材,更是烹制工藝,面粉怎么掛糊,如何炸到金黃,都有所不同,火大了魚肉發干,火小了,刺多難食,“中溫火,長久慢炸”,是這里的特殊招式,至于要炸多久,趙師傅對每條魚都有自己的考量。在過去,窮人吃黃燜魚,頭尾都不浪費,而在今天,人們大多放棄了魚頭和魚尾,和我一樣,趙師傅也喜歡頭尾的魚肉,他覺得這兩段肉的酥嫩平衡,最能考驗廚師的基本功。
     
    緊固不散,層次分明,晶瑩剔透,是燒板肚的特色,這和山東棗莊的醬貨肚子有些不同,趙建安一一介紹,從原料精選到成品上桌,都有著嚴格的生產工藝及流程,稍有不慎,就不成型了;扒廣肚吃起來很像90年代初盛行的粵菜風味,干貨水發,炒出鍋氣,發散出淡淡的香味;薺菜扣肉鮮甜不膩,趙建安認為這道菜的手藝“全靠入油鍋炸肉皮”……不由得想到了梁實秋先生晚年時寫的《雅舍談吃》,其中提到不少的豫菜,梁先生寫書的時候是1986年,他也在書中為豫菜叫屈,認為“豫菜最終還是落得個二流地步,讓我這個河南人很是郁悶,可很多東西,在新的時代堅持不下去了”。想到這兒,服務員正巧端上一盆看起來很是“對付”的燴面,吃上一口,很是混沌,如羊油面糊。
     
    說到底,“又一新”終歸是一家老店,名師輩出,他們大多效力于國賓館、大會堂等處,趙大廚說,這里出品過的菜能有上千種,光名字就讓人眼花繚亂,扒燕菜、扒猴頭、白扒熊掌、切餡燒麥、雞絲卷、假元魚、黃雀炸、爐焙雞、盤兔、蓮花餡餅、五香糕、丁香魚、松花鴨肘、朱仙鎮干絲、薄荷雞壓鍋煨大鵝、三狠湯、肉絲帶底……“從宋到今,一應俱全”。我打斷了他的“報菜名”,看著菜單上的幾十樣菜,選了個看似復雜的釀冬瓜,他回答“今天沒有”。采訪結束前,我問起趙大廚,為什么又一新最近不做烤鴨了,他說,現在來開封吃烤鴨的人越來越少,大家仍覺得烤鴨要到北京吃才正宗。我突然明白了陳師傅意味深長的那個表情,原來這烤鴨,大概是河南廚師心中永遠的痛啊。
     
    傳說中的開封菜
     
    “鍋貼邢”第四代傳人邢奎
     
    邢奎
    隔了幾天,我和老于去清明上河園看了場大型水上表演,不由得有些恍惚,身著漢服的年輕人比比皆是,這個魔幻且有些二次元的現場,讓我有了些不真實的穿越感,走在園區里,喝上一口宋朝的咖啡,恍如隔世。我對老于說,吃頓“還魂”菜吧,于是在某網評上找到了一家得分很高的酒家,邢家鍋貼。
     
    “鍋貼邢”的第四代傳人名叫邢奎,是個挺風趣的中年人,他見我們來開封寫美食,樂得合不攏嘴,不住地說:“多幫我們開封推廣推廣啊。”其實邢家鍋貼挺有名氣,常有鄭州的游客特意到這里吃飯,遇上周末、逢年過節,餐廳門口爆滿等位也是常有的事。邢奎說,因為疫情的原因,生意只恢復到去年的六七成,“一個人我都沒開,都是老員工,我們就等著徹底恢復呢”。
     
    說罷,他開始了“白家講史”的開場。毫無疑問,“鍋貼來自開封”,這句話我早料到了,可沒有想到的是,在他講述的時候,竟然否定了開封以外的大多數鍋貼。“真正的鍋貼是封口的,至少我家四代做的鍋貼,還有宋朝的鍋貼,都是封口的。”邢奎說這話的時候口氣不小,聽起來不像假話,他繼續說道:“鍋貼的關鍵是貼,是水煎。”水煎,是關于開封鍋貼的第二個知識點。具體做法是把生鍋貼下鍋,然后倒入米漿,再放適量的油,蓋上鍋蓋,文火加熱,當水蒸干鍋貼就差不多熟了。“等下我到廚房里給你演示,之后還有四五六七個知識點呢。”邢奎打趣道。
     
    走進廚房之前,我問老邢,為什么開封的大酒樓都是面食當道呢?他低頭深思了一會兒,回答得挺坦誠:“可能和我們這兒的經濟狀況有關吧,再加上吃面食一直都是這里人的飲食習慣,開封人覺得如果不吃主食,一頓飯就像少了點什么。副食的品種肯定沒有南方豐富,不過河南是小麥出產的大省,你知道吧,延津縣的面粉就特別出名,你知道劉震云就是延津縣人嗎?……”
     
    小廚師遞來廚師服,打斷了邢奎的演說,待他穿戴好工作服,那個愛嬉笑的表情也隨即消失了,整個人立刻融入到廚房之中,畢竟這是他一家人最熟悉,也是賴以生活的工作場所。對于一家供100多人用餐的酒樓來說,這個廚房大得有些奢侈,后廚30多人,在蒸汽和油煙中忙活著,此時我已經有些分不清邢奎在哪兒,直到他招手示意我們到制作鍋貼的灶前。
     
    半米多長的平底大鍋,呼呼冒著熱氣,邢奎看了看客人的點單,在鍋里下了幾排鍋貼,又傾倒了大量的米漿,幾乎沒過了鍋貼,咕嘟嘟冒著泡。他蓋上了蓋子,站在一旁,轉動近百斤的重生鐵鍋,不一會兒,大鍋逐漸恢復了平靜,吐著白色的小煙,而我們都知道,它的內部仍在蒸騰著。
     
    “十幾年前,開封煤改氣,爐子燒不熱,溫度燒不勻,鍋貼都煎得不像樣,我就和廚師們一起琢磨,最后改成了多點火灶,換上了鑄鐵老鍋……”七八分鐘后,邢奎打開鍋蓋,透明的水蒸氣順著蓋子的一邊流向鍋外,而此時,鍋貼被米漿凝結成的薄薄米餅禁錮在一起,形成一個非常好看的扇面。邢大廚不斷扇開熱氣,檢查著鍋貼的熟成,隨后用一個刮刀,輕輕將鍋貼翹起,小心翼翼地放入盤中。站起來的整張鍋貼,足有30厘米高,金黃剔透,“扇面”微微晃動,我眼疾手快掰下一塊脆片放進嘴里,邢奎笑了笑說:“你吃急了,回一下溫會更脆。”
     
    回到餐桌,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,捅破了那“扇”鍋貼,邊吃邊聽他介紹:“這個脆片,在開封叫翅麟,我們家從80年代開始,給鍋貼加上米漿翅麟,一來為了好看,給傳統食物一些形式感,二是為了增加脆度,客人們都很喜歡。雖然做起來麻煩些,出菜也會變慢,但是我們對翅麟的大小,還是有要求的。”一口下去,鍋貼里流出滾燙的湯汁,我好奇地問,這餡也打水?邢奎的回答是肯定的。他繼續說道:“在開封,吃韭黃鮮肉鍋貼,要配一碗雞絲餛飩。不過,這幾年,年輕人越來越喜歡吃辣,對傳統菜沖擊不小,我們店也做了辣和麻辣兩種餡……”
     
    18塊錢18顆的鍋貼是低價的單品,卻是一個翹起本地食物的支點,從某種意義上講,它帶動了傳統菜的銷售。在這里,最受歡迎的菜式是一品鴨、炸八塊和鍋貼豆腐,這也是屬于鍋貼的“最佳配菜”。邢奎自己研制的鴨肉帶有一種果木香氣,混合的原料把醬鴨中凝重的氣味沖淡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新鮮餡料的清香;炸八塊曾有“干摟炸醬不要芡,一只雞子剁八瓣”的說法,在邢家,一只雞變成了四只春雞的雞腿,廚師炒這菜時,會把雞肉炸成焦酥的金黃色,再潷去油,撒花椒粉、蔥花,淋香油,擺入盤中;老少咸宜的鍋貼豆腐被做成了炸雞排的樣子,卻能吃出肉泥的味道。邢家的桶子雞著實不賴,清香甜咸,雞肉的油脂恰到好處地融化在肉中。邢奎說,桶子雞的做法和南京的鹽水鴨大差不差,他知道有關這道菜的起源紛爭,作為一個河南人,他先天地認為這菜起源于中原地區。
     
    走進后廚,便能看到這些菜被一一制作的過程,廚房里寫著九個大字:速度快、動作帥、效率高。離我最近的廚師正在做一盤紅薯泥,這是一道菜,也可以是甜食,尚未裝盤,已經能聞到山楂、玫瑰、桂花、青紅絲的味道,廚師一邊加熱鍋中原料,一邊用河南話向我介紹:“這菜也叫三不沾,不沾盤、不沾筷、不沾嘴。河南杞縣人能把紅薯做出100種菜,你能做幾種啊?”我不好意思地回答:“烤白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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